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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如果沒記錯的話,伯婆遺留下的毛氈那條紅色,母親該一直把它保存著。幾十年間,它靜靜地珍藏在母親的心裏,我從不願意問起這件事,然而 ,刻骨銘心的記憶總會在腦海裏浮現。

 

  我從小羨慕同伴有阿婆,渴望叫一聲阿婆的滋味,看見同伴在阿婆懷裏撒歡,在阿婆衫袋裏摸摸索索,掏出一粒糖果高興得歡蹦亂跳的勁兒,真羨慕!母親說,阿婆在我出生前就不在人世了,但我曾經有個伯婆,卻與同伴們的阿婆不一樣,這個“伯” 字我叫得很生硬,每次母親帶我到伯婆家裏,總要督促我叫伯婆,我就是犟得不開口。伯婆總會小心翼翼從椅子上站起來,蹒跚著腳步從櫃子裏拿出紅棗和餅幹,顫巍巍地說: “毛毛不願說話,乖就好。”她把我攬在懷中,把一顆紅棗餅幹放在我嘴裏,我咯吱咯吱不停地嚼著。伯婆的房間每個角落我都熟悉,但我總害怕看見床上堆起的那張紅色毛氈。村裏的風俗,老人過世出葬的那天都用紅色的毛氈蓋住棺木,一群人跟在後面哭泣。

 

  在寒冷的日子裏,母親常常把伯婆的紅毛氈抱到太陽下曬,曬暖和了又抱回蓋在伯婆的身上。

 

  我上學的時候懂事了一些,母親常常叫我送東西給伯婆,我便提著袋子屁顛屁顛直往伯婆房間,她躺在床上伸出一只幹枯的手,“毛毛叫媽媽來,我不舒服。”我趴在伯婆的身上,學著母親的樣子,伸手試探伯婆的額頭,天真地問: “是這裏不舒服嗎?”只見伯婆痛苦地擠出一絲笑容。

 

  在我上高中的第一天,趕著去見伯婆,沒想到這是和伯婆最後一次見面。她瑟縮地從身上摸出錢塞在我手心裏,有氣無力地說:“毛毛,好好讀書。”看著孤零零的伯婆,我俯在她的身邊,小聲說 : “伯婆,要健健康康,我上學了,星期天回來看您。”她滿臉的皺紋如一絲絲的微笑,我感覺兩眼的淚水往外湧……

 

  傳統的風俗依然如故,我看見那條紅色毛氈就蓋在伯婆的棺木上www.kin-chen.com,最後,親眼看見入殓師鄭重地把紅毛氈交給母親, 母親雙手接過,低聲哭泣。我攙扶著母親,淚水一顆一顆掉落在紅毛氈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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